世界上有这样一种孩子,小学的时候很开朗也很受欢迎,被许许多多的朋友包围着,但一旦上了中学就会突然变得沉默寡言。因为太过沉默,所以渐渐的就会被疏远。
我就是这种类型。
一开始写小说是为了排遣寂寞的初中时光。
作为初中生,我写的故事却总是有种虚无、阴沉的感觉,现在如果有人问我为什么会写出那种东西的话,我大概会回答——“因为那些故事都来自于我的梦境”。
就像我之前所说的那样,我在术前观察期会经常梦到自己的手术事故。但其实、像这种“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情况并不罕见。说的的更详细一些、我的精神似乎很容易受周围发生的事件影响,而最为直接的表现就是反应在梦境上。
初中的时候,我最常梦见的就是水。
梦里,我时常独自走在一处像是乡下田埂的地方,梦中的天空呈现出浑浊的铅灰色,周围空无一人。
远处可以隐约看得到山脉和树木,而在田埂的两边是规整的暗沉水域,看起来很像是鱼塘,但却比陪小枫父亲去渔场钓鱼时看到的鱼塘广阔多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远处传来雷声,看着逐渐在天边汇聚的乌云,我的内心开始变得焦虑,而就在我加快脚步想要远离水域的时候,总会不明原因地直接一头栽入水中,开始在幽暗死绿的世界中不断下沉。
当我觉得自己就快要溺死了的时候,便是从梦中惊醒的时刻,衣服也像是刚从水里爬出来一般被汗水浸透了。
对于日常就会梦到这些的我来说,梦境就好像是一条河流,与我手中的笔连结在一起,化作文字倾注于纸上。
芥子阿姨说这也可以叫做“私小说”,但是会让人觉得有趣的“私小说”并不多,以作家的眼光来看,她觉得我的“私小说”很有趣,所以是可以尝试一下投稿的。
第一篇成功的投稿是发表在一本叫做《黑色房间》的杂志上,那是一本面向青少年的悬疑类小说,里面的作者也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学生。
芥子阿姨说这上面曾经有个叫“红叶”作者风格跟我很像,但对方已经很久没有刊载过新作品了,我或许正好可以去补个漏,事实正像她预估的那样,初投稿就成功了。
那是一篇叫作“池塘”的作品,以落入水中的那个梦作为基盘,讲述了三个生活中乡村的孩子发现水怪的故事,因为好奇靠近之后,亲眼看着其中一位伙伴被拖下了池塘,剩下的二人携手逃离了现场,但从此以后每当他们看到水面就会觉得水下潜伏着极其可怕的东西,也就再也无法下水游泳了。
编辑评语如下——
“完美的将‘水怪’这个超现实的主题用极其真实的笔触描写下来,能够唤起人最初的恐惧却又不失童真,读完此文,总会忍不住看着海河陷入沉思,水面之下,是否有未知的暗潮涌动。”
仿佛一直以来的忍耐终于得到了认可,那是个吹着慵懒暖风的春日夜晚,我站在樱花树下,宛如在花瓣的拥抱中重生了一般,已经不会再陷入孤独和不安的轮回之中了——我是这么想的。
现在想来,我随随便便给自己起的笔名真是意外的贴切。
盛开的樱花,寿命总是无比短暂。
那之后,写周记就成了我每周最期待的作业,并且在《黑色房间》登载小说的同时,我也开始尝试去《蕉叶少年报》之类纯文艺的杂志投稿些散文和短诗,在我的影响下,小枫也喜欢上了写作,不过她更热衷于幻想小说,而且也经常会拉着我陪她讨论……
这么说起来……莉莉埃尔和拉普拉斯就是她当时小说里的人物来着……
然后,这一切的终结是——没错,就是那场作文比赛。
当时我和语文老师的关系还蛮不错的,至少我自己是这样觉得的。
那天下课、我被老师叫去了办公室,她告诉我希望我能去参加作文大赛——并且还询问我有没有课外的作品。
当时我也没有多想,回家翻箱倒柜了一番、并在第二天兴冲冲地把刊登自己作品的刊物全都带到了学校里——
早上的时候,老师看起来还很高兴,但到了晚上放学,她把我叫到办公室里的表情就有些微妙了,看到她的办公桌,我的心就凉了一半,那些悬疑类的杂志已经被她整齐地理成一摞装进了塑料袋,摊在桌面上的只有文艺杂志而已。
“作文比赛也是关乎到班级和学校的荣誉,所以不建议写小说,特别是这种……黑暗的?不积极向上的作品,是绝对不可以出现的。”她指了指塑料袋里的杂志语重心长地说道:“陆晚樱同学,你的文笔是很好的,说实话,我教的班级里已经没有文笔比你更好的孩子了,但比赛这种东西嘛——”
“李老师,我明白,那个、我会写正能量的作文的……”
“那就太好了,其实呢——为了让你更容易拿名次,我帮你准备了几个题目,你可以先试着写一下。”这位微胖和蔼的中年女性立刻眯起眼睛笑开了花:“老师相信你一定会给学校增光添彩。”
当然、我拿到的题目都是我完全没有兴趣的,写的时候,芥子阿姨和小枫都劝我弃赛,但我还是熬了几夜把成品交给了老师。我从没见过笑得那么开心的样子,她不断夸我“要好”,甚至还说希望选我当语文课代表。
而我只是如同木偶般带着僵硬的笑容接受了这个一点都不需要的任命。
或许、是我太希望得到认可了——
在获得作文大赛的优胜、并且当上语文课代表之后,我在班级里的地位就翻天覆地地转变了,从无人问津到全校名人竟然只在一日间。
但讽刺的是,从那个时候起——我的河流便枯竭了,它再也不会向我的纸笔间流淌了。
并且直至今日,那条河流也仍然枯涸着。
*
回忆着过去,我开始有些犯困。
朦胧间,我感觉霄待月也钻进了被窝,我还在迷迷糊糊打着瞌睡的时候,从身后传来的温热便吓得我睁开了眼睛。
“哦、你没睡着?那就转过来吧。”
嗯?嗯嗯???
“我、我不敢?!”
这可是百分百的大实话。
霄待月轻笑起来。
“那你介意我……”
话说到一半,她就像卖关子一样地收住了,下一刻,她的纤细洁白的手臂便撑在了我的枕头两边。
“亲、自、动手吗?”
“噫——?!”
啊、糟糕了——
虽然我本想把自己缩成一个虾米,但因为她说的话太不对劲,身体不小心转过去了啦!
此时、她按住了我的手腕,嘴角的笑容如同傍晚的霄待草那般悠然绽放。
“有破绽哦,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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